你要死亡像尾金鱼。

【裘医】一直陪你

“别来找我了,我们结束了。”
荧光屏上是刺眼的光芒,标准楷体字被囚禁在方方正正的信息框里。艾米丽攥着手机,没有生气也没有吵闹,她只是抬头看了看诊所外的天色,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天色不早,夕阳西下,炽红色的云翳已经在天边自顾自的灼烧了起来。
一如多年前月亮河公园最后的光辉。
年近三十岁的艾米丽已经淡去了小姑娘的刁蛮与浮躁,离开欧利蒂丝庄园后,她变得越发安静,越发心如止水,任何事都经不起一丝波澜。
包括今天,那条隔着无数手机零件传来的分手短信。
艾米丽自诩对于恋爱关系还是很在行的,诸如一周前和裘克的争执,她明白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做出让步,但生来隶属上等人的高傲并不允许她放下自己的面子。
她也不是非要和他争吵……可是塞拉,那位马戏团最出众的驯兽师,总是让艾米丽无法忽略。她不想去了解裘克的情史,却无法对裘克为了塞拉曾做出的一切装傻。
她怎么会回来呢?在她那么雀跃的牵着裘克的手,满心欢喜的走在小镇曲折的巷子里时。
历经无数变故后,第一次像十七八岁的小女生那样,去肆无忌惮的欢笑。
她怎么能回来呢?那一刻艾米丽就着急了。塞拉还是像以前一样抱着小小的八音盒,里面会有小丑装饰弹出来。艾米丽小心翼翼的去看裘克的表情,她心心念念的人正在用复杂的眼神紧盯着塞拉的八音盒。
时间在此刻静止,然而也只静止了一秒。
下一秒,裘克一把拉过艾米丽,快步离开了狭窄的小巷。艾米丽走得有些踉跄,但好在差点摔倒的时候被裘克扶住了。
欢快的音乐还在继续,两个人越走越远,直到一只小猴子攀上塞拉的肩头。
街道上的人不多,来来往往的过客从艾米丽小小的诊所前走过。诊所内亮着明黄色的灯光,像晚归的游子期待着的希望。
艾米丽喜欢这种温暖的颜色,十分显眼,凭借裘克的好视力,他在一个街角外就能看到,然后就知道她在这里。
在这里等他。
夕阳已经消失,夜色席卷了熙熙攘攘的小镇。街头巷尾的流行音乐和小摊贩杂七杂八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艾米丽突然觉得她不属于这里,至少不能融入到这种市井的气息里。
在那座破败的庄园里是不会有这样的喧嚣的,面无表情的队友用冷冰冰的声音对她说:“快去救人啊!”
不耐烦的对她说:“反正你又不会死。”
抗一刀,跑掉,随便选一个角落自疗好了。
艾米丽不知道怎么反驳,自从孕妇的事故发生后,她对于任何事都十分小心,甚至怕惹怒了任何人。
于是她便见到了队友口中要小心应付的监管者,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故人重逢的感觉。
透过衣衫可见的肌肉轮廓,老旧却很干净的橙色围巾。狰狞的面具下是不算帅气却意外清秀的眉眼,左眼下的疤痕平添了几分别样的感觉。
恍如许多年前,早在她还在莉迪亚诊所的时候。月亮河公园起了大火,三天三夜的大火。这个男人也是这种眼神,暗藏笑意的狠厉眼神,每一寸目光都是开了刃的刀子。
“裘克。”
艾米丽记得他的名字。
于是两个人都愣了。接着队友升天,最后一台密码被破解,鸣声响起,大门打开。
艾米丽最先回过神,这是游戏,不是月亮河公园。她下意识的向最近的废墟奔跑,避开上天的队友幽怨的目光。
火箭拉锯的声音由远及近,翻越最后一个窗户口的时候艾米丽有了片刻的仲怔。她猛然想起月亮河公园的马戏团,她顺着二楼楼梯逃生,身后是燎烧的大火。
“哐当!”
恐惧震慑。
那一刻,脑袋好痛,眼前是一片黑暗,永无边际的黑暗。她顺势跌坐在地上,杂草划伤了吹弹可破的皮肤。
“别过来。”
几近微弱的请求。
于是裘克便站在窗户口的另一侧,等着她缓和过来。他有些局促的摆弄着手中的火箭筒,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别过来。”
看不清表情的小丑企图用凶狠的语气吓走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医生。而刚从二楼窗户口翻下来的艾米丽,还在努力辨认着方向。
炽热的火舌,混乱的求救声,稀薄的空气。
不想回忆的过去。
裘克将艾米丽绑上了气球,随意发散的思维被拉回了正轨。艾米丽没有挣扎,只是揉了揉疼痛的脑袋。
“是不是很疼?”
裘克忽然停了下来,三英尺外是崭新的狂欢之椅。
“呃……还好。”艾米丽漫不经心的搪塞了过去,她总是想到很多事,并且越来越不能专注心思。诸如她将裘克从月亮河公园救回来后,她拿着药棉问他:“是不是很疼?”
于是裘克将她放了下来,俯下身,笨拙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力度不是很大,甚至有一丝丝小小的温柔。
“我们走吧。”
漫长的缄默被裘克生硬的打断,于是艾米丽又被挂上了小小的气球。她安静的陪他走了许久,从圣心医院的一楼走到二楼,从小木屋走到大门口。
艾米丽一直闭着眼,久久的出神,久到足以将那段过往回忆完。
“别动,伤口会裂!”
过去的小诊所并没有温暖的灯光。
“你凭什么救我?!”
艾米丽用镊子夹着药棉,沾了碘酒的棉花被地上的灰尘玷染。如果裘克推她的力度再大一点的话,艾米丽可能会像这颗棉花一样滚到角落。
“他们都死了!马戏团也毁了!”
那时候的艾米丽并不知道裘克在为什么而发怒,也不知道他在怨恨些什么,她甚至不知道他就是始作俑者。
艾米丽只是以为,马戏团的哀伤小丑,在为他的好伙伴哭泣。
她一次次的将他找回来,用药,劝解。一次次的善待他的焦躁,过分。二十出头的琼斯像个真正的天使,心怀美好,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
她拉着裘克去镇子上的小广场散心,两个人一起看白鸽掠过湛蓝的天空;她和裘克一起买五颜六色的氢气球,不再提有关月亮河公园的一切;她刻意瞒下入不敷出的账单,在裘克看不见的地方打开了密室的门锁。
报纸上说有个女子跳进了月亮河,从那场大火中逃了出来。她有着卷曲的栗色长发,据说是马戏团的驯兽师。
于是艾米丽拿着报纸雀跃的去找裘克,想告诉他他有伙伴幸存。善良的少女满心欢喜,为芳心暗许的他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结局简简单单,简单得不值一提。小丑裘克不辞而别,艾米丽在昏暗的房灯下哭红了眼眶。
而那时,她刚好接到了第一笔为孕妇流产的单子。有了这样的经济来源,她的小诊所就能扭亏为盈,她就有足够的资格向裘克告白,奉送上一颗小小的真心。
像曾坐在舞台下面,激动的抱着即将献出去的鲜花那样。
还是被上等人可笑的自尊诓骗至死。哭肿了眼睛的艾米丽,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傻的错过。
很多年以后,艾米丽才明白,她的告白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只是拿时间做了完美借口。因为她认识了塞拉,认识了当年跳下月亮河的驯兽师,也知道了裘克暗恋塞拉的过去。
病床上的孕妇长得那样像塞拉,栗色的长卷发,明亮的大眼睛,还有白皙的肤色。握着手术刀的艾米丽走神了,紧接着是突然闯入的警察,一切变故的开始。
毁于一旦。艾米丽的生活,艾米丽的诊所,都毁于一旦。
或者,琼斯的生活。
度过了无数担惊受怕的夜晚,昔日唯唯诺诺的少女已经成长到处变不惊,手中的镇定剂也能毫不留情的扎入她所憎恶的人的血管。年少心思错付,到头来都是镜花水月。
艾米丽接受了欧利蒂丝庄园主的邀请,她不缺钱,她只是对邀请函里“想要见到的人”好奇。
想要见到的人。
他带着她,一步一步的找寻大门,然后目送她离开。艾米丽想说些什么的,但又噤了声。
谁都不再是从前那个,喜怒哀乐都挂在嘴边的小姑娘了。
被队友一如既往的抱怨,没有救下来人,又错过了压机时间。
“谢谢你啊!”
暗含讽刺的话语。
这就是命运吧,兜兜转转,转转兜兜。艾米丽没有听进去她们所说的一个字,包括拐着弯的嘲弄与不满。她只是无缘无故的想起裘克,站在窗户那一侧,安静的注视着她的裘克。
面具下是旧时眉眼,任凭时光徙转,萌动的情愫依旧如故。
艾米丽开始期待每一场游戏,期待地面上突然冒出来的散乱零件,期待悬在半空中,陪他走过一条又一条路。
她和裘克在圣心医院二楼吹风,在湖景村的大船上看海,一起坐在红教堂破败的长椅上谈天说地,拿碳粉在军工厂的围墙上涂涂画画。
“裘克。”
艾米丽一直记得他的名字。她在大门口回过头,冲着他笑,像回到了小小的琼斯诊所。
“我们在一起吧。”
没有上等人的高傲与扭捏,有的只是一颗“扑通扑通”的少女心。
“然后一起走吧。”
突如其来的决定,接近荒唐的冲动。艾米丽只想离开庄园,离开素无交情的队友们。那一刻就像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浮尘散发出小小微光。
新的明天。
他们一起来到遥远的小镇,开设另一家温馨的诊所。艾米丽将诊所内的灯都换成了明黄色,能够温暖每一个病人的心扉。
也能温暖男女主人的心扉。
做这些事的时候,艾米丽异常认真,只是不由自主的扬嘴角,不由自主的傻笑。那个时候,连空气都带着丝丝香甜。艾米丽就挽着裘克的手,坐在诊所前的长椅上看星星。
可是塞拉回来了。艾米丽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的,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快到她来不及反应,来不及贪恋完她好不容易拥有的幸福。
还是贪心啊……
晚风徐徐的冷,艾米丽抱着手机,忽然就哭了起来。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哭,不用管街道上的行人,不用管经不起刺激的双眼。
她可以心如止水,可以不为所动,却不可以强迫自己忽视任何事。有些东西是无法一笔带过的,比如她刻意想要忘记的分手短信。

“艾米丽!”
娇艳的玫瑰突然被塞入她的视野,一阵幽香扑鼻而来。手握玫瑰的男人脸庞上还挂着晶莹的汗水,看得出来是赶去花店准备了礼物。
“怎么哭了?”
裘克愣了愣,然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动作很温柔,小心翼翼的怕又惹到了她。
“你还来干什么?”艾米丽抹了一把眼泪,头也不抬,目光落在面前的大束玫瑰上。含露的鲜花总是愈加娇艳,像是精心挑选过的。但她嘴上还是不饶情,甚至加重了语气:“你说我们结束了的!”
……
一秒,两秒,三秒,神经大条的裘克呆愣在原地,然后笑着将微微颤抖的艾米丽拥入怀中。
“亲爱的,那条消息发错了。”似是自责的语气,裘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附在她耳边轻轻说:“那是发给塞拉的,我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瓜葛了。”
“我已经有你了。”
一言轻轻,天地寂寂,连晚风也没有了声音。
“早,早说啊!你怎么能这样……”蜷缩在裘克怀里的艾米丽吸溜了下鼻子,使劲掩饰自己哭的囧像:“明天不许出去了,得留在店里陪我!”
“好。”
一直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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