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死亡像尾金鱼。

【博糖】1945不落雪

#历史paro系列一

#博士×砂糖






1


这一年波兰的雪姗姗来迟,烈烈寒风裹挟着苍白的雪粒子擦过高天,将整座偏远的小城镇银装素裹。年轻的女孩子攥着锈迹斑斑的刀站在他对面,牙尖打颤,手背上是细密的伤痕。他从她琥珀色的眸子里看到一种惊惧的情绪,她天真无邪,干净得一眼就能瞧到底。


这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或者用握着手术刀的恶魔来形容他更合适一些。他站在干净的空地上,特制的面具遮隐掉面部表情,留下一双暗红色的、如坠冰窟的眼眸。


“别动。”


带有侵略性的雪松木香和它的主人、它的故国一样无礼又生硬。强势的男人轻而易举的打掉砂糖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匕首,一记重击让本就虚弱的小姑娘踉跄得跌在泥地上,尔后毫不留情的踩住后者被冻得通红的手。砂糖在血腥混杂着泥土的气息中倔强的转头,这个角度,灰蒙蒙的天为无悲无喜的魔鬼镀上一层淡然的影。


1943年的寒风一路从华沙吹到小小的奥斯维辛,最后卷起飘在铁丝网上的雪粒子。风声与拉长的警报一同掩盖住小姑娘压在喉头的呜咽,彻骨的寒意里,她咬牙切齿的捱出几个字来。


“你怎么还不死。”






2


罗马尼亚小镇上的姑娘被塞进卡车,跌跌撞撞一路来到荒凉的奥斯维辛。期间有刺骨的风经由墩布的缝隙钻进来,在乌压压的人头中间乱窜。


砂糖在晨光熹微的清早接到前往博士实验室的通知,一月中旬,遥远的小镇步入更寒冷的凛冬,干燥的冷空气仿佛一擦就能点燃。她戴着一副廉价的眼镜框,镜片四分五裂,好在还算干净。


柔软的地毯从门口一路铺到木桌下面,比起军装,那个人穿一身白大褂的时候更多,此刻他好整以暇的坐在木椅上,面前是透明的液体包裹着的绿色眼球。


砂糖很小心的避开了地毯,她看起来没有好多少,手背上有浅薄的痂,其次是细密的、仿佛永远难以痊愈的伤痕。


“很像。”


这是博士与她第二次见面时说的话,留声机里循环着普契尼的《图兰朵》,女高音演唱家唱到第三幕尾声,美貌的公主向世人抛出三个谜题。而那个癫狂的家伙自然而然的捏起透明玻璃瓶,放在面前就着光对比。绿色的眼球在福尔马林里上下翻浮,最后直勾勾的盯着砂糖“看”。


“很像你的发色呐。”


调笑的语气。


砂糖没有接他的话,门外稀薄的光源将她笼在惨白的色调里。她浑身上下唯一的财物大概是身上标着编号的囚服,以及那副坏了一半的眼镜。她不清楚这个传言里的家伙找她做什么,如果只是给她展示这一排七彩的眼球……就太荒诞了。


“你想怎么样?”


歌剧第四幕开启,狂妄的科学家迈着优雅的步伐从木桌后走到她面前来。程亮的皮鞋踩在毛发地毯上毫无声息,宛如鬼魅,最后他揪起砂糖额前蓝色的挑染,隔着白手套打旋儿。


“我喜欢你的发色。”


博士低低开口,他比她高出许多,因此无端多出几分诡异的压迫感来。那支透明的玻璃瓶在她耳畔晃了晃,然后被它的主人用力砸在冰凉的地板上。突如其来的玻璃碎响将砂糖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后退时,因发丝被扯住而吃痛出声。


“但因为这抹蓝色,他们很可惜的不像了,这不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吗?”


博士低低笑起来,露出锐利的鲨鱼尖牙,圆润的绿色眼球“咕噜噜”的滚到他的脚下,仿佛他真的在为砂糖和这可怜的眼睛惋惜,下一秒精准无误的踩爆几近透明的晶状体。


“你该庆幸的是,因为这抹蓝色,我们有几分相像。”


他白色的手套尖端带有一贯雪松香,从砂糖的发梢顺到眼角,像手术台上用刀背分割脉络,划到某个特定区域。


因为这个接近于离谱的理由,集中营里以人体实验为乐趣的科学家将她从烧灼着熊熊火焰的焚尸炉前“救”了出来。他用审视的目光将她从头打量到尾,最后落在那双琥珀色的透明眸子上。


“……你不会要挖我的眼睛吧?”


砂糖迟疑的开口,声线中极力压着不安。比起她的拘谨博士显得放松许多,听到这种话还能爽朗的放声大笑。他最后拍拍她的肩头,慵懒的声线伴随悠扬的歌剧音乐一同沉寂。


“太浪费了。”






3


“嗨亲爱的,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果酱,草莓还是百香果?”


砂糖不止一次习惯了博士的套路,新鲜面包的香气在昏暗的实验室里与其他肮脏的、不能言明的东西一起挥发。年轻的小孩子乖巧的接过他的食物,听从指令躺在手书台上。那辆坚硬的铁皮床砂糖也躺过,刺眼的白色灯光下,循环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柔软的塑管一端借由钢针留存在她的血管中,一端缓慢的充盈不同的细长试管。博士偶尔会捏捏她藏在长发下的耳朵,用轻挑又玩味的语气探究她的过往。这种类似于转移注意力的受审并没有减轻多少痛苦——但很清楚的为砂糖展示了这个家伙的狂妄与自傲。


“真想象不到柔弱可怜的‘小爱丽丝’会有收集骨头的癖好呐。”


在了解她关于仙境的梦想后,博士自顾自的给了她一个颇为讽刺的昵称。那个掉下兔子洞的爱丽丝与她不一样,至少后来她从红皇后的法庭上回到了现实。


并且她活泼、自信,还有点儿小刁蛮。


相比之下砂糖沉稳得多,总是安静又认真的处理手头的事情。在罗马尼亚的时候她乐于帮附近的农户研究如何获取更高的产量,被夸奖就会羞涩又可爱的挠挠头。


“用高温、沸腾的水与滚烫的火焰会好一些,它们能擦亮坚硬的骨头,洗成焕然一新的珠宝,很适合博物馆展出,不是吗?”


后来他居然真的给她展示过这个惊悚又可笑的理论,并且引以为傲的泼溅出去了半盆血水。“刺啦”声响后,是热气在冬月的雪地里升腾。


从不由自主的作呕到平心静气的躲过滚烫的水珠,砂糖逐渐接受这个神经病的奇怪举止。在那架手术台上,她转过脸,好看的眉皱在一起。


“我只收集小动物的骨头。”


“很无聊的借口。”


“借口?”


“不然呢?”


博士耸耸肩表示无奈,甚至把玩起装满鲜血的玻璃试管,纸质标签上给她贴了“S-1126”的记号,字迹很飘逸。


“在你与动物同一层面的时候,也会把这种行为定义为‘罪孽’,啧,会少很多乐趣。”


借口。这个词适用于所有人,又构成一个相当有趣的悖论。但砂糖已经懒得与他争辩些什么东西,她坐在手术台旁为年幼的小孩子涂抹面包果酱,纸质的餐刀上残余着干涸的蓝莓酱,说起来前段时间的蓝莓酱味道确实很糟糕,好在后来换掉了。


虽然也并不是她的食物。


博士擅于利用小孩子的心理引诱他们前赴后继的为冰冷的手术刀付诸生命,笔记本上用粗犷的线条画着狰狞的表情,放在电影里能当鬼片的那种。砂糖第一次会惊讶的询问难道没有利多卡因或普鲁卡因之类的麻药,后来在小孩子凄厉的惨叫中他回了她一模一样的四个字。


“太浪费了。”


“回到比较有意义的问题上,你喜欢草莓果酱还是百香果果酱?”






4


砂糖并不知道自己对于那个人的意义——或者说是价值所在。44年的冬天超出常理的冷,昏沉的天穹下连接着无数电线。她穿得依旧单薄,镜片被博士“大发慈悲”的换了一片,能清晰的看到昏黄的灯光照亮暗绿色的灯罩。


年底的某个夜晚她从浅薄的梦境中惊醒,尔后看到那个人披一身风雪欣喜若狂的站在她面前。实验室的灯光很暗,劣质的酒精散逸出刺鼻的气味。尔后几乎没给砂糖反应的时间,他俯身覆上她的唇。


一个生硬又冰冷的吻,以至于砂糖在大脑空白数秒后“唰”的从木椅上站起来,分辨不清是因为羞耻还是恼怒的红着脸,但那举起手作势要给他一耳光的样子像极了初来奥斯维辛的模样。一样的眸中藏着火,一样的眼如开了刃的刀。


“初吻呐?”


“滚!”


她以为博士应该是揶揄人的语气,至少还是一样轻蔑又玩味的冲她笑才对,好像她更多如一只手术台下的玩物,在兴致消失后连同后山无数枉死的冤魂一样于密闭的砖瓦房里化作厉鬼。但他严肃起来反而让砂糖真切的从心底打了个寒颤,浑身抖个不停。


“我给了你一年的时间。”


“什么?”


砂糖有些不懂,诚然这里的生活比想象中好过一点点,那把生锈的匕首早早的被43年的雪掩埋在消逝的季节里。一年?也许是,这一年的风声吹散她像个小刺猬似的戾气,吹散在小镇炼金台旁与老师交流的往昔时光。哦对,她差点要忘了还有个温柔又冷静的老师,他是罗马尼亚最厉害的炼金术士,能从空无一物的烧瓶里创生带着荧光的粉末。


在被推搡上吃人般的卡车时,她暼到老师青蓝的眼睛。


“你有凶狠的齿,兽的野性。”博士揪起砂糖的耳朵,掰开她紧闭的牙关,他看起来惋惜又可叹,像教堂里哀叹的异教徒。


“可是这些被人类社会消磨殆尽……啧,我以为你至少会把自己当成一把锐利的刀,怨恨会重塑你的灵魂,哦,小爱丽丝,我等你杀我等了足足一年。”


砂糖被捏住下巴——这个动作颇有些调戏的意味,但放在这个家伙身上展现不出一丝暧昧的意味。尽管迄今为止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如这般对灵魂的羞辱足以让砂糖感到比肢体调戏更过分的剖视。


“那不就……”


有泪水蜇得眼睛疼,大概是从前看久了炼金台的老毛病。她没有因博士这番话语而愤恨,就像没有如他期望的一样走上阴影下的道路。


“不就和你一样了吗?”


昏暗的实验室里,白衣青年自顾自捧起她被泪水打湿的脸,凌乱的发丝粘在额前,显得狼狈不堪。这次他是真的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鲨鱼牙,阴恻恻的。


“你怎么还不死。”


依旧吐字清晰,只是语气平淡得不起波澜。






5


冬天接近尾声的时候,砂糖开始不断做噩梦,彻夜彻夜的在冰冷的地板上翻来覆去。起先是一起研究甜甜花种子的蒂玛乌斯,摇着她的肩膀诘问她为什么无动于衷,后来她看到阿贝多老师站在熟悉的炼金台前,平静又冷漠的望着他。砂糖很怕他这种眼神,就像是失望与无奈交织。


她很怕“失望”这个词,各种意义上。


某个晚上从噩梦中惊醒是凌晨三点二十一分,寂静的实验室只有挂钟滴滴答答,像某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心脏还要倔强的跳动。她下意识的摸了下额头,满是冷汗,梦的具体内容却记不清了。


“小爱丽丝,红皇后要砍你的头了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砂糖吓了一跳,她惊慌的转过头去。在夜间博士会摘下面具,因此大面积烧伤的旧痕迹就暴露在砂糖视野中,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颇有些瘆人,尤其是配上那个人血红色的眸子。


也许是借着夜晚这个特殊的时间点,至少博士没有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将她踹出实验室。她很难得的从那个人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温柔——温柔?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砂糖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太冷可以凑过来。”


并不是冷……但是博士自然而然的给她挪了位置,这种邀请反而让砂糖有些害羞的脸发烫。


“你怕什么?还是觉得我可能对你有什么不轨?”


“不……不是……”


砂糖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又紧张的提着裙摆凑近他的床边。这里如果有月光——有美丽的月光就好了,她颇有些想看清这时候博士的表情,当然更多可能是怜悯。哦,怜悯就太讽刺了。


于是小姑娘别扭的钻进了他的被子里,蜷缩成圆圆的一团。这里的夜晚并不安静,巨大的机械轰鸣声日复一日的削弱劳苦者的神经,好在实验室的隔音效果不错,传到砂糖耳朵里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呜咽——巨大的、残忍的机械怪物的呜咽。


这应该不是砂糖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过,但直白的男性气息足以让她像紧绷的弦。她攥着身上破旧的囚服,粗糙的面料硌得手心很不舒服。


“晚安。”


“嗯……嗯,晚安。”


这种气氛实在有些诡异,她小心翼翼地和博士裹在同一个被子里,保持着堪比情人间亲密的距离。砂糖躺在床上思索,她很累,继而想到百香果酱,草莓酱,桃子酱还有最难吃的蓝莓酱。


后来她没有梦到罗马尼亚的任何一个人。






6


砂糖一般不会翻动博士的实验记录,那些精确无比的数据后是无穷无尽惨无人道的实验。在她独自一人留在实验室的时候,她与每一只眼球对话,并记得他们的名字。红色、绿色、蓝色……她猜想这些零件曾属于那个可爱的小孩子,并从她手中接过抹好果酱的面包。


“你可以试着将人体类比成一台机器,然后更换他的零件,迭代他的功能,啧,会有很奇妙的效果呐!”


后来砂糖大概了解到那天他高兴的原因,她没有也并不想听到博士的讲座内容,不想参与到荒唐又可笑的附和声中去。她在闲聊的时候为他泡了茶,是红茶,清亮的茶汤不加奶和糖苦得要命,砂糖尝了一次后就敬而远之。


“很无聊的借口。”


她学会了用他的话来反驳他,而且是笑吟吟的,俏皮又可爱。果不其然那个穿白大褂的科学家有些不悦的蹙起眉头,但他显然不想与砂糖争辩。


“你说得对。”


追求极致有无数条路,这种最卑劣下贱的手段何尝不是一种满足自我欲望的借口。但砂糖并没有要干涉他的意思,原则问题,每当她踩过柔软的地毯就会想到这些发曾经属于哪个爱美的小姑娘。


她并不知道该怎样定义自己和博士的关系——也或许没有关系。偶然她聊起从前在小镇上的奇谈——和蒂玛乌斯聊过的那个想法,如果能给地上的小松鼠装上翅膀,它会飞得很高呢?还是因为害怕连怎么走也忘记了呢?


这个简单的构思停留在想法阶段。某种意义上这一点她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很像,但又不可能相像。


所以后来砂糖就不和博士争论他们原则、三观上的不同了。他偶尔会宠溺的揉乱她的长发,吻到她有些羞耻又紧张的接不上气,但除此外并没有很过分的举止,唯一一次出格大概是酒精作用,砂糖绯红着脸犹豫要不要推开这个无礼的家伙,促狭的实验室里挥发着颇为暧昧的气息,她有些局促的咬着唇,口腔里传来甜丝丝的腥味。


“……等、等下……”


她来不及思索这个疯子究竟想干什么,没有一本教科书上会教这个阶段应该做些什么反应较好。或许用窄薄的手术刀隔断她的血管或神经更合理,而他粗糙的手意味不明的掀开她领口的时候——砂糖承认自己慌得像只小兔子。


狭长的伤口侧跨锁骨,被打量的目光属实让人感到不悦。砂糖有些尴尬的想拉一下衣领,突如其来的冷空气让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给……给我点时间。”


她侧过脸去躲避身上人灼灼的目光,两只手紧张的握在一起。


“治伤需要等待呐?”


“诶,诶……?”


“还是说你在期待什么?”


“我没有……最近、最近要下雨了。”


她看起来没有放松多少,然后想起该有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洒下来,这是奥斯维辛的第二年,秋雨以后就是雪,又一轮苍茫茫要染出大地真干净的假象。





7


1945年的1月,嘹亮的枪声划破这座活人坟墓上方的寂静。用以审判生命的装置被粗暴的摧毁,此起彼伏的碎裂声成了一月份的基调。人们传言那颗耀眼的红星将于寂夜里点燃,砂糖不置可否,她已经学会了用一张空白的实验报告单折简单的雏菊花。


博士很喜欢他那件白色的外套,总是洗得一尘不染,金属扣严丝合缝。这个寒冷的冬天迄今没有落一场雪,让砂糖颇有些失望。而彼时她恶狠狠地用刀抵着这个疯子的脖颈,颤抖的银刃下渗出几丝扭曲的血迹。


“你不能走。”


不能离开这个你亲手搭起来的恶毒的杀戮工厂。她咬牙切齿,满脸是泪,颇有些像两年前,不过沉稳了许多也聪明了许多。


比如将生锈的匕首换成干净的,泛着冷光的。


但看起来她的精神要糟糕得多,博士挑了挑眉,他慢条斯理的扼住砂糖的手腕,隔着白手套传来属于她的温度。


古老的留声机里已经换了新的歌剧,音量有些小,总是被噪杂的人声与机器轰鸣、还有枪声掩盖。博士爽朗的笑起来,仿佛这威胁无足轻重——本来也是,他颇为玩味的盯着砂糖的眼,琥珀的颜色和两年前一样清澈。


“那你不就和我一样了么?”


“也许吧。”


光明照耀阴影之前,老鼠各自逃窜。博士颇有些懊恼的表示他明明期待恨意将这个姑娘变成凶狠的野兽,或者用生命的脆弱麻木她的初心。如果说他试图力证他们是一样的——理念一样,那么砂糖在偏激又执拗的证明他们不一样。


“还是在咒我死呐?”


“永远。”


眼睛有些痛,是以前炼金留下的老毛病了。从一路颠簸被塞进奥斯维辛,到每日目睹生命在机械与火焰中四分五裂,“失望”对砂糖来说是很可怕的事情,同样她也害怕自己对自己失望。她永远殷切期盼这个用鲜活的生命做实验的疯子赶紧死,咒恨他永堕地狱。


“我也很怕麻木,很怕开始轻视生命,很怕同你一样,博士。”


“那你的话太多了,糖,你显然不如两年前果决,我很失望。”


博士淡默的盯着她镜片水雾朦胧的眼,他严肃又冰冷,并且没有用那个特别的昵称来称呼她。她明明乖巧了两年,像只猫儿,此刻露出獠牙也还是像只猫儿。


砂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猜到他这么无动于衷。哪怕以他的实力抢了她的刀反将她制服住砂糖都不意外,但博士仅仅是盯着她,寒霜般的眼神与噩梦里怨她臣服于白衣恶魔的人们一样。但砂糖很想辩解自己并没有屈服,但这……是个无趣的借口。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砂糖回过神来,哦,这双猩红的眸子她已经很熟悉了。


“你怎么还不死。”






8


1945年波兰全境解放,这年冬天没有落雪,砂糖在临时搭建的营地里洗净血污,站在寒冷的风声中折了一朵简单的纸雏菊。她在两年后回到罗马尼亚,并重拾起生物炼金。唯一不同的可能是很喜欢在炼金台旁放一台留声机,循环普契尼的《图兰朵》。公主向所有人抛出谜题,只有卡拉夫王子一一答对。


三个谜题,答案分别是“希望”、“鲜血”和“图兰朵”。


1949年的冬天,砂糖见到那个疯子久违的出现在她的梦境中,他站在奥斯维辛的实验室,半边脸上是狰狞的火烧伤痕。但砂糖并不害怕,她没有像从前一样念出那句恶毒的诅咒,她只是很难过,也许他们一样,也许不可能一样。


“先生。”


砂糖唯一一次这样喊他,显得局促不安。她想是不是可以和那个夜晚一样猫儿似的钻到博士身边,彼此像真正的情人……但这太可恨了。于是她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他。


“你喜欢草莓果酱还是百香果果酱?”


1949年会下雪,而且纷纷扬扬,数不尽的雪粒子落满小小的波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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